“勇猛?光勇猛有什么用,打架还得靠脑子!”贺灵川抱臂,“你们先是给百列当枪使,又给贝迦人做炮灰,就这样还想赢?你们的所谓计划,在我眼里全是破绽!再这样下去,你们该扛到肩上的不是刀枪而是锄头,下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,乖乖种地去吧!”
底下鸦雀无声,只有雨水哗啦。
每一滴雨浇在身上都是透心凉,要洗掉这群败军身上仅存的最后一点不甘和不忿。
“分别关去仓房,明早再行发落。”看见最犟的几个佰隆人也垂头丧气,贺灵川才对闵天喜等人下令,“万俟丰随我去西南海滩,把藏在那里的人揪出来。”
万俟丰汗颜。早知道自己连退路也被贺岛主拿捏住了,他们还夺什么岛?
真是愚者无畏。
发生在飓风天里的这一场动乱,来如暴雨,去似微尘。
去往西南海滩的马车上,贺灵川问万俟丰:“你们怎么会蠢到和鹿家合作?夺岛失败,后果你们自己要扛;夺岛成功,则百列就有理由攻打你们,抢回仰善群岛。”
鹿氏父子和贺灵川签过转让协议,双方没撕破脸皮之前,他们也不好公开夺回;
可是万俟叔侄如果夺下仰善群岛,鹿氏父子还有什么好顾忌的?他们又没跟万俟叔侄公开签约,只当这是占岛的野人,百列有权拿回祖产。
万俟丰直叹气:“我说了好几遍,但老叔执拗不听。他认为夺下群岛之后,也不怕百列来攻了,管什么协议不协议。”
太轴了。
一轴就轴一窝。
贺灵川摇头:“你们的上岛流程呢?”
这么多佰隆人登岛,从船老大到码头都没察觉异常?不太可能。
万俟丰招认:“我们没有乘坐固定航班,老余找来几十条船,把我们分批偷运到索丁岛南部登陆。相比北部码头,这里人烟稀少,只要避开卫兵的偶尔巡逻就好。”
“卫兵的巡逻时间,你们也搞到了?”
“是老余搞到的,他说守卫一天只逛到海边三次。”
老余就是百列鹿家派进仰善群岛的奸细。贺灵川知道,只要群岛持续招人,这情况就难以避免。
“三次?”他呵呵一声,“摸得倒挺透彻。”
这个巡逻次数明显少于规定要求,看来守卫偷懒了。
平时这里除了礁岩和大海,什么也没有,他们也就懒得过来。
守卫也是人,岛主看不见的地方,他们就懒得下功夫了。
“黑页岛上有几个老渔民,今早看天就说,飓风今晚一定登陆。”雨水打在脸上,万俟丰舔了舔唇,“老叔就说天助我也,行动提前。”
贺灵川皮笑肉不笑:“你们还真会挑时候。”差点就真给他添堵了。
万俟丰犹豫一下才道:“其实我想另觅容身之地,只是……”
只是难拂万俟松的养育之恩。
“他挟恩图报,你就要赔上手底下这六百人性命?”贺灵川问他,“哦,再加上几百家眷,那就是千余条人命了。孰轻孰重,你心里没数儿么?”
万俟丰垂首不语。
败了就没啥好说的,认真听训吧。
自己好像还比贺岛主年长几岁,这把年纪怎么好像都活到狗身上去了?
“万俟松比你有魄力,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。”贺灵川淡淡道,“只是他挑错了对象,运气也不太好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贺灵川看着他叹了口气,决定点醒他:
“你老叔想打的是信息差,在他对我、我对他都不了解的条件下一把梭哈,也是个办法。我觉得,在收益特别巨大的前提下,像他那样的亡命之徒倾其所有、一把定胜负,看似鲁莽,其实有他的道理。”
在贺灵川看来,万俟松的做法,其实有其内在逻辑支撑。
“如果采用这种打法,你们出手的最佳时机就是刚被招入仰善群岛的时刻。如果运气好一些,直接上手就干,打我一个措手不及。那时说你们是莽夫也好,说你们是战士也罢,未尝没有机会。”贺灵川看了万俟丰一眼,“遗憾的是,你们并没这么做。我想,原因在你。对么?”
万俟丰咽了下口水,的确是这样,贺岛主又说中了。
为什么贺岛主总能说中?
贺灵川给他倒了一杯酒,万俟丰口渴得紧,仰头就喝光了。
“万俟松的打法,你始终觉得不稳妥,担心风险太高。你更想要一个风险又低又稳健,甚至没有风险的战术。”贺灵川分析他的心理,“但是你根本就提不出战术,你脑子里面全是顾虑!在战斗打响之前,你甚至因为顾虑太多而临阵撤兵。呵,临阵换将都是大忌,更不用说临阵退缩了。万俟松的失败,有一半是你的功劳。”
万俟丰被他说得抬不起头。额头上的水滑进脖子,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。
是的,战术都是老叔提的,他自己只有否定和不赞同,却提不出全新或改进的主意。
“我并不是说你参与伏击就会赢,而是哪怕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,你这种人无论打什么战役都很难赢。”贺灵川摇头惋惜,“你空有一身武艺却根本不会打仗,只可怜那几百名勇士冒死都要跟着你。”
坐在一边充当哑巴/护卫的吕秋纬听到这里,真心同情起万俟丰来。
主公的刀子嘴能把人说到羞愧自尽。看万俟丰一脸的生无可恋,已经满满都是羞愧;他怕主公再讲下去,人家就要更进一步了。
贺灵川还在持续输出:“你们之前输给了雅国人、现在又输给了我,还能保命都算是万幸。再看你在这场战斗中的表现,我觉得你们不会有别的机会了,就算去到别处也不过是换一种死法,真不如让我亲手了结你们,免得再去祸害他人。”
怀中摄魂镜怪叫道:“好好,杀人还要诛心,不愧是你。”
万俟丰猛地抬头,惊愕道:“贺岛主,您下棋时说过……”要给他一个机会,让他将功赎罪。
贺灵川抬断他:“我记得自己说过什么,所以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