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玉成说完话之后便不再做任何的反应,只是单单地闭上眼睛,回忆的年轮倒转,又回到曾经的那些夏天。——越是回不去的记忆,越是最深刻的沟壑,填不平却也迈不过去……
而红发男子在听到顾玉成说的那几句话,兴致却被勾起了几分,再去看时,只见那顾玉成又闭上了眼睛,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事情。
而顾玉成却感受到了红发男子的关注,随即张开双眸,思考了片刻,淡淡的一笑,说道“晚辈不度德量力,想要与前辈讨论讨论这大道,不知可否?”
红发男子听后,知道这是顾玉成主动在迎合自己,暗自思考可以趁此看一看顾玉成此人的品行如何。于是点了点头,与顾玉成面对面的对坐着。
红发男子兴致盎然的问道“什么是道?”
顾玉成嘴角微微挑起,笑道“我不知道。”
红发男子怔住片刻,笑着点了点头,随后又问道“可如果万物没有道,那事务该怎么运转?修行又怎么开拓、破境、传扬、延续?因此道必当是存乎于此的。”
顾玉成并没有否认,而是看着红发男子,听着他继续说。红发男子接着发问“倘若不知修炼之道,又如何在整个大道之中那个寻到找自己?”
顾玉成淡淡的说道“虽然已经失传,然而依旧有着只言片语流传了下来。我之所以回答不知道,便是因为有言‘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。’——那些能够被人所彻底了解的都不是真正的大道,既不能像大道那样不争而万物无以争,也不能像大道那样玄之又玄、用之不勤,因此我所了解的都无法称之为大道。所以我不知道。”
“在我眼里,道就像是庄生晓梦迷蝴蝶,是无法彻底探清它的界限的。就像那‘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?’,在最真实的情况之下,实际上依旧是无法彻底的划定一个界限的。因此对于我来说,根本没有什么必须要遵守的大道,或者说,唯有将那可取之道融入到‘我’这个个体之中才可以称之为大道。”
“天地无道,以我为真。”
红发男子皱着眉头,有些不认同顾玉成的话。“天地无道”这样的话,无论是谁听了,都无法认同,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言论,如果说天地没有它的道,那整个天地怎样运行?那又怎么会有修炼的存在?这种言论完全是荒诞至极的。
顾玉成仔细的想了想,随后接着说道“实际上,我这样认为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,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世间的虚伪,直到不久前我在落入困境时第一次深刻体会到那些荒芜的感知后,我才确信这天地是没有道的。”
“既然没有道,就像长夜没有日出,年季没有轮转,前无路、后无续,那一切的一切又是因何而存在的?又怎么确认他们的真伪?”红发男子发出他的质疑。
顾玉成思考了一下,随即淡淡的叹了一口气,有些无奈的说道“我不知道。”
红发男子听后有些气恼,想要质问顾玉成为何不知道还要说出这样的话,然而瞬间便浇灭了这种想法。他已经是阴阳境的强者还不能彻底探究大道,又怎么能责怪一个地之境界的晚辈呢?
只不过他这种妄言荒论属实是让红发之人有些难以适应。
这种言论就好像是在说“苍天已死,大道正昏。”一样,怎么想怎么不舒服。
只是红发男子不知道的事情是,在顾玉成眼里,乃是大道未生,或者说是大道已死。
如果知道了顾玉成的想法,恐怕红发男子会直接将那顾玉成轰出去。
因为作为一个前辈,可以容让自己的晚辈,然而哪怕是作为一个前辈,依旧不可能与信念完全不同的人走在一条路上。所谓“道不同不相为谋。”就是这个道理。
顾玉成却是发问道“那前辈认为大道是什么?”
红发男子直接开口朗声说道“天地不仁、天地长生、天地无穷,此三者,大道之显也。”
顾玉成思考了许久,边发问“为何这便是大道?”
红发男子却否认道“这不是大道,这只不过是大道最为明显的三个部分。”
顾玉成便接着问道“既然如此,那岂不是同样不能找到一个真实的界限?”
红发男子否认道“就如同你说的,道是难以说明的,因此道难以划清疆界、理清顺序。然而虚伪与荒芜并不能代表道是不存在的。想要找到、理解天地的大道,唯有找到道最明显的部分,才能追随道。因此我眼中的大道,就在这其中。”
顾玉成听后点了点头,却没有说什么,眼中依旧满是疑惑。
随即顾玉成内心思考了起来。
道是无清明有混沌的,荒芜而无显明,这一点上我与前辈自是一样的。然而我始终认为,大道是不存在的,是已死的,想要找到那大道就像是辩解出“庄生晓梦迷蝴蝶”的问题一样,实在是难以有一个明确的界限,各持己见,自然是无法定夺。因此在我眼里,只有自己才能称之为大道。
自己就是自己的大道。
可是……顾玉成却依旧不知道…他对于他自己的道,在那里……
“就连修行上,我也无法指引我自己……”
顾玉成一时间再一次陷入了深思中。过了许久,才笑了笑,暗道“我之所以会说为‘唯我为真’,便是因为我现在难以看清一切。既然如此,又何必立刻将大道揪出来。做好自己,做真自己,做自己的道,这样便可以了……”
那红发男子见顾玉成面带相容,还以为顾玉成是认可了他的言论,却又听到那顾玉成说道“那道在修行之上是如何体现的?”
红发男子看了一眼顾玉成,内心暗暗地想“虽是天赋不好,但是对于问题的思考却是十分有深度。有自己的见底。未必不能成材。”
红发男子开口道“易天下而不易公,在万民而不在乎己,天下为任,江山在己。”
顾玉成愣住了,他看着面前男子的面容,眉目间的沉静在这一刻都化为刚毅果决。红发男子是跟随帝弑天的,顾玉成虽在石卷中经历过函谷关之战,实际上却是很少知晓函谷关上空的战斗的,因此记不得面前男子是谁,然而此刻顾玉成却能够肯定,这一定是至尊的心腹。
虽然依旧不知是谁,但这份“天下为任,江山在己”的气魄,也只有至尊座下能够有了吧。
顾玉成不禁肃然起敬,虽然对于顾玉成来说,石卷内是他喊出的“天下万人之天下”,但他自认为没有像红发男子这般奉公无私。因此他是敬佩的。
顾玉成没有再否认,哪怕他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与这红发男子说的依旧有些偏差,但却没有说什么。对于顾玉成来说,道在修行上,更多的是自我的寻找,在顾玉成眼里,只有真正的找到自己,才配真正的懂得道。
然而无论怎样,顾玉成依旧是认可红发男子说的。
红发男子内心想了想,微微看了眼顾玉成,思考道“人策道,他我修士……对道有道很高的思考。或许也不算是太差,除了这天赋,天赋当年只能说是差强人意……”
红发男子思考了半天,才慢慢得说道“我有几个问题问你。”
顾玉成听后点了点头,等待着红发男子的发问。
男子问道“你可知道你体内的封印?有是否知道是怎么回事?”
顾玉成听后摇了摇头,缓缓的说道“我知道体内有着封印,却不知晓是怎么回事……”
红发男子随即问道“那你的心魔又是怎么回事?”
顾玉成于是将自己妹妹的事情说了出来。只不过关于那妹妹的姓名特征却是没有说,毕竟也没有必要。只将事情说出来就行了。没必要面面俱到。
红发男子听后没有说话,而是陷入了沉思“这封印甚至我与叶泽都无法完全看清……只有两种可能,要么对方也是一个阴阳境——只是不知道那妖国除了白子墨与那妖皇还有谁突破到了阴阳境…要么是妖国之人运用特殊的方法……那东皇太一也说是那妖国世家——若是那白子墨与妖皇我不可能感觉不出他们的气息,看来不是后来的阴阳境,便是是世家了……”
红发男子哪里知道,那白子墨降伏了心魔后在道法的体会上有了很大的改变。因此气息与他曾经熟识的气息要偏差很大。而且白子墨因那心魔的缘故,同样在境界上有了精进,距离那太阳境界也只不过是临门一脚、一蹴之力罢了。
红发男子思考了片刻,随即又问道“那你身上的应龙鳞又是怎么回事?”
顾玉成目露疑惑看着红发男子,红发男子一指点向顾玉成的胸口,便有点点金光闪烁,定睛一看,正是那顾玉成从其父亲那里得来的玄黑色石玉。顾玉成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,这个玄黑色的石玉自己也不知是从何而来,只知道是父亲的遗物。——自己连它是应龙鳞都不知道。只好告知红发男子此物是父亲顾明文在一次探寻沙漠之中得来的。
红发之人听罢,沉下心来,仔细的思考了起来。
“这龙鳞仔细地感知之下还是会觉察到有着妖气附着在其上的,看来应该是妖国的龙鳞,只是不知妖国到底出了什么事……那嵎夷三墟又有没有受到影响?”龙门之人思考片刻便不再纠结此事,这件事情他要问一下那东皇太一,毕竟关乎整个大荒,东皇太一他也不会有什么隐瞒。
随即看向顾玉成,对他说道“你在此好好感知一下这一处的一切,这传承便在这里,就看你有没有能力得到它了。”
说罢便不再有任何表示,闭上了眼睛。
顾玉成闻言,便也闭上了眼睛……
而此时的养心台瀑布之下,那经历灵力冲刷许久的张之林也醒了过来。抬头让那猛烈的流水拍打在自己的脸上,使得自己的长发被死死的冲在肩上四散开来,嘴角勾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。
张之林猛然站起,直接冲出瀑布,踏池而来,身型如剑,笔直的插在了那养心亭前。
那叶泽还未说什么,就听张之林朗声说道“晚辈斗胆,欲与前辈论道。”
………